p;&esp;风雪天低，却有一轮银钩高悬。

&esp;&esp;真人冲明月遥遥抬手, 竟自月牙上摘下一小只素净的玉瓶来。

&esp;&esp;他轻斜瓶身, 一手又不知从何处翻出一只玻璃盏中，往其中倒入一滴晶莹剔透的酒液。只一滴，霎时酒香扑鼻, 醇厚欲醉。

&esp;&esp;“这便是今年新酿的猫儿酒，你尝尝罢。”

&esp;&esp;小黑猫闻着极其熟悉的沁猫肺腑的酒香，未动。

&esp;&esp;真人也不恼，自顾自斟了一杯，畅快地一饮而尽，发出喟然长叹。

&esp;&esp;小黑猫只看着他，视线片刻不曾转移。

&esp;&esp;“师父，苍生真的有那么重要么？”他呢喃问道。

&esp;&esp;这个问题，两千年的小黑猫还无法理解，那时的他没能问出口，如今只能问一问自己编织的真人幻象。

&esp;&esp;“当然。”

&esp;&esp;小黑猫眼中的浑元真人慢慢背过身去。呼呼的风声，吹得他的声音忽远忽近。

&esp;&esp;“我为苍生，苍生却无须为我。你看这一草一木，一花一实，飞禽走兽，芸芸众生，冬枯春荣，四时往来，生生不息，皆是苍生。而你，亦在苍生中。”

&esp;&esp;小黑猫眼中的真人，逐渐和当年离去的身影重合，广袖长袍，衣袂翩翩，好似下一刻便会乘风而去。

&esp;&esp;“然，这只是我的道，你不必同我一起，顺应本心即可。”

&esp;&esp;真人抬起一指，虚虚指向人间。

&esp;&esp;“徒儿你看，这红尘万丈，只取一瓢也足以品尝百戏人生，还不知会如何迷惑你这等不谙世事的小猫崽呢。”

&esp;&esp;真人轻笑。

&esp;&esp;“去看看罢。”

&esp;&esp;他重复着。

&esp;&esp;“去看看罢，去看遍万水千山。等你走累了，那就停下来，觉得不喜欢，那就不喜欢。我惟愿你入苍生，能想爱便爱，想厌弃便能厌弃。”

&esp;&esp;“那师父，你还会再回来看我吗？”

&esp;&esp;真人未曾回答。

&esp;&esp;雪，越下越大了。

&esp;&esp;风雪之中，影影绰绰，走来一行仙姿绝色。他们身着五彩，有男有女，说说笑笑。

&esp;&esp;“下雪啦！”

&esp;&esp;“小师弟呢？他最是淘气，盼着这场雪许久了呢。”

&esp;&esp;“小师弟还睡着，许是正和师父呆在一处。”

&esp;&esp;“吾昨日夜观天象，感应到这许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雪景。”

&esp;&esp;“若因睡过去就错失这等美雪，小师弟知道了定然要耍脾气的。”

&esp;&esp;声音由远及近。

&esp;&esp;小黑猫仰着脑袋，愣怔地看着愈加清晰的身影。

&esp;&esp;他们靠近，他们擦身而过。

&esp;&esp;明明小黑猫就在足下，他们却浑然不觉，翩然而去，连衣裙都不曾挨上小黑猫分毫。

&esp;&esp;小黑猫情不自禁抬起爪子，想再像小时候那般淘气抓去。他的爪子锋利不少，却无法留下一片衣角。

&esp;&esp;热闹声再次远去。

&esp;&esp;小黑猫的目光追逐而去，恍然若失。

&esp;&esp;浑元真人的身影被风吹得缥缥眇缈。

&esp;&esp;小黑猫静静看着，看了许久许久。终于，他调转身体，迈开步子，缓缓朝前走去。没走两步，小黑猫停了下来，猛然回头。

&esp;&esp;真人的身形正逐渐变淡。

&esp;&esp;小黑猫转身，几步飞扑上去，到了真人脚下却骤然收住力道，只低下脑袋，轻轻一送，长着柔软茸毛的额头小心翼翼地贴上师父的长袍。

&esp;&esp;下一秒，浑元真人的幻象碎成细小的沙砾，一点一点随风化去，彻底与天地、与风雪融为一体。

&esp;&esp;这一回的小黑猫没有掉眼泪。

&esp;&esp;他是真的长大了。

&esp;&esp;随着真人幻象的溃散，整座玉山宗幻境也随之坍塌。

&esp;&esp;天地颠倒，映射着昔日风采的画面碎片绕着小黑猫周身，簌簌坠落。

&esp;&esp;小黑猫凌空而立，上下左右皆是虚无，长毛翻飞，无风自动。——如果忽略他那身画风迥然的红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