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“她骂我食言,说要带我一起下黄泉。”
&esp;&esp;“陛下是天子,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,无须向任何人交代。不管是谁,能得陛下青眼,是几世修来的福分。”
&esp;&esp;元琅笑了笑。
&esp;&esp;是啊,他是天子,他想要的本来就该属于他。
&esp;&esp;他不过是有一点私心。
&esp;&esp;可这天底下谁没有私心,安之自己也有私心。
&esp;&esp;钟祺见状又道:“陛下一再迁就退让,裴晏却几次三番冲撞陛下,若非陛下顾念旧情,早该……”
&esp;&esp;元琅倏地一拍桌案,钟祺赶紧跪下,但这些话他又实在忍了许久,即便伏在地上,也颤声接着说:“陛下是明君圣主,是因为陛下,百姓才能有现下这样的太平日子!他还有什么不满?臣只是替陛下不值!”
&esp;&esp;“好了。”元琅出声打断,“我知道你忠心。但这些话,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。”
&esp;&esp;钟祺咽了咽:“是。”
&esp;&esp;未时,雨势渐收。
&esp;&esp;元琅散朝后小歇了片刻,一觉醒来又再看着案前仅剩的那封奏疏坐了会儿,终还是叫来钟祺。
&esp;&esp;“你去给我找一身素袍。”
&esp;&esp;钟祺默默叹了声,垂首应下。
&esp;&esp;南郊龙虎滩,村尾一间破屋里传来清澈的啼哭。
&esp;&esp;门口守着的瘸汉立刻站起身,殷殷切切地盼着,却又不敢进去。好在很快,方婆子抱着孩子出来,喜笑颜开地说:“生了生了,母子平安。”
&esp;&esp;瘸汉杵着木杖上前,看了一眼把儿,着实松了口气。
&esp;&esp;裴晏挑帘出来,瘸汉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。
&esp;&esp;半夜里几道雷惊了胎气,暴雨说来就来,伊河一涨水,稳婆被拦在了河对岸,好在隔壁的方婆子想起了村外山脚下这个不要钱的郎中。
&esp;&esp;医术虽好,可到底是个男的啊。
&esp;&esp;方婆子暗暗踢了他一脚:“裴郎君可是大半夜冒雨赶过来的,折腾了快六个时辰,还不谢谢人家?”
&esp;&esp;瘸汉扭扭捏捏,裴晏也没作计较,交代了两句就告辞了。
&esp;&esp;走到村口,方婆子拎着一尾鱼追上来,赔笑着替那瘸汉说好话。
&esp;&esp;“男人嘛,气量不够心眼就小,裴郎君可别往心里去。”
&esp;&esp;“人之常情,无妨。”
&esp;&esp;裴晏笑了笑,右手其实到这会儿都还在颤,想想又嘱咐说:“缝的那几针,过两日还得请稳婆再来看看,若不生脓,才算是真正熬过来了。方才她夫君在,我不好说。”
&esp;&esp;“我记得的。”
&esp;&esp;方婆子叹了声,忍不住絮叨。
&esp;&esp;“刚那娃娃脚先出来,吓得我呀……”
&esp;&esp;“我的囡囡就是这么走的,命不好,没遇上郎君这么好手艺的稳婆……”
&esp;&esp;“女人呐,生遭罪,不生也遭罪,都是命。”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裴晏插不上话,默默听她讲,红霞落到了脚边才拎着鱼往回走。
&esp;&esp;金光映着前路,衣衫斑驳,没有一处是干净的。
&esp;&esp;阿娘走的那天,他也是这般狼藉,侍从的血,阿娘的血……他在浴池里泡了三天,那些血好像永远都洗不干净。
&esp;&esp;这些年,只要身上沾了一点脏东西,他就总闻得见那铺天盖地的腥气。
&esp;&esp;裴晏低下头,方才这双手沾满了血水胎水,乡野里没有澡豆,这时节只能就着几片皂荚叶简单洗一洗。
&esp;&esp;本该是洗不干净的,但他现在已经闻不见腥气了。
&esp;&esp;他仰起头,目光扫过路口,脸上的笑顿然凝住。
&esp;&esp;晚阳中,元琅素衣简冠,独一人负手而立,远远与他对视。
&esp;&esp;远眺再无他人,但肯定都在暗处。
&esp;&esp;裴晏上前恭敬稽首。
&esp;&esp;“钟祺说你初一十五都在道观,怎么今日不在。”
&esp;&esp;“昨夜被叫去接生了,刚结束。”
&esp;&esp;裴晏站起身,元琅看了眼他身上斑驳的血渍,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