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江阳府到往生客栈,从春神殿到钩吾山,郁昶似乎确实一直像他说的这般,跟着她。
可是文玉心怀不忍,却不能不说出真相。
似乎怕文玉的话更令人伤情,郁昶索性接着说道:可是我答应过,待此事一了,便要回到沅水之滨。
这是在春神殿上,他曾亲口许诺的。
原本只是哄你先准我同去钩吾山的。郁昶毫不遮掩自己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机,反倒是坦然得很,没想到如今一语成谶。
先是莫名得了他踪迹追来的观蓝,后是令他很是无地自容的句芒
郁昶在上乘云巘之前从未想过,可是在此处的几日却翻来覆去地思考,他与文玉是否真的已到了分岔路口、势必走向两头。
你有你的故土,不该为我而活。文玉牵起唇角,勉强笑道,郁昶,从今往后,为自己活着罢。
就好像子瞻说的,她可以只做阿玉,郁昶也应该只做郁昶,而不是被谁拯救的人、又为谁等候的人。
毕竟没有谁生来便是别人的附庸。
文玉满眼希冀地看向郁昶,纵使再如何不忍心,也不能继续耗费他的心力与年华。
为自己而活吗?
郁昶心中清楚,他应该开口答应下来,可是几番尝试还是选择了转移话题,不说这个了,我有一桩要紧事要告诉你。
确实该回沅水之滨一趟,但是要他全然放弃文玉,做不到。
毕竟此事尚未了结,不是吗?那他何时回沅水之滨,还说不准呢。
文玉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,此处是乘云巘上,郁昶此事要同她说的要紧事不会是旁的,你见过我师父。
她方才一路来,在断云边和春神殿都没寻到敕黄的身影,便想着到乘云巘上看看。
是,我要说的就是你师父句芒。郁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颇为谨慎地说道。
这几日他日思夜想总算将那点不对劲厘清。
句芒那些自以为是的秘密,当真以为无人看破?
提起手中的小鱼灯,郁昶将其交到文玉手上,他就是
甫一见到这盏小鱼灯,文玉忍不住恍惚了片刻,那上头的花样、纹路与记忆中的模样完全重合。
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。
可是再三确认后,文玉看着鱼灯底下坠着的手工编织流苏,才敢相信自己没有看错。
在钩吾山,我已知道了。关于这盏灯的来历,文玉的思绪又被拉回从前,师父就是子瞻。
只有他的手才会如此的巧,将一盏纸做的小鱼灯做的这样活灵活现,似乎只要松手,便能游动起来。
可郁昶却不如她预想的平静,反而是面色大变。
子瞻这个名字他不是不知,在七盘关、钩吾山,藏灵和泰媪都曾反复提起过的,令郁昶心神大震的是
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惊道:你说什么?
流云静默,仙鹤长鸣,乘云巘上的风景万年不改,可郁昶的脸色却是变了又变。
原以为他即将要说的就已经足够震撼,如今文玉一开口,郁昶的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复杂。
我说,师父就是子瞻。文玉不明所以地看向郁昶,总觉得哪里怪怪的,你也知道了,是不是?
耗费数日才勉强确定他的猜想,可接受文玉说的这话,郁昶却只花了一瞬的时间。
毕竟有那样的事在前头,再说句芒是子瞻,他便一点儿也不惊讶了。
我要说的不是这个。郁昶笑容煞白,一张脸毫无血色。
他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,某些人这么做是不是觉得自己毫不贪图、伟大极了。
一股油然而生的嫉妒甚至越过了他原本的欣赏,郁昶含恨道:我要说的是,你师父句芒君他便
郁昶,不能说!敕黄使尽浑身的力气,用牛角撞开观蓝,你不能说!
实在是只能帮到这儿了,观蓝举起满是口水的双手做投降状,无辜地看了郁昶一眼,这头牛可真带劲儿。
话说回来,他原只当郁昶是喜欢这个文玉,却没想到二人之间还有如此渊源。
那倒也难怪郁昶死活不愿同他回沅水之滨,会否成就一番伟业本就非其所愿。
郁昶可以不做白蛟王,只当郁雾失吗?
这头观蓝的心思已是百转千回,那边文玉方才发现一直被其捂着嘴的敕黄。
他周身被几股竹篾捆着,压根动弹不得,而那上头淡青的痕迹是子瞻的神力。
留云,去!文玉低喝一声,腰间的留云扇应声而动。
这留云扇是子瞻的法器,自然能操控他的力量。
一转眼,得了自由的敕黄便飞奔至文玉眼前,抬手制止道:你别听他
可郁昶哪里又真会因着他一两句话而住口,神讲究克制本能,妖追求释放天性。
这个不能说,那个不能说,憋来憋去的到底是为了什么?
你师父句芒君他便是穆同。郁昶飞快地说道。

